第一卷 第23章 问话
青崖拉停马车，身后的其余马车也都纷纷停下。
百姓们用忐忑的目光望着这行车队，有的人甚至已经抓紧了身上的行囊，打算情况不对就直接跑路。
苏锦推开马车帘子，扫视了一眼四周惶恐的人群，眉头微皱。
身后，彩月从旁边挤了出来，率先跳下马车，伸出手将苏锦扶了下来。
围观的百姓见到下车的是三名姑娘，心中的惶恐稍稍褪去。
苏锦抬脚走到一名离她最近的青年面前。
青年的皮肤黝黑，掌心满是开裂的老茧，一看就知道是常年在地里劳作的庄稼汉，见她走过来，有些紧张地往后退了两步。
苏锦脚步一顿不在上前，就这么站在原地与他说话。
“这位大哥，小女子名唤苏锦，不知道大哥怎么称呼？”
青年长呼一口气，咽了咽口水回答道：“俺......俺叫刘二狗。”
苏锦露出和善的笑容，“刘大哥是哪里人？这是打算去哪？”
刘二狗不知道苏锦问这些做什么，可见她通身贵气，又不敢不回答。
“俺是小刘村的人，俺就是带点山上找的野味到城门口卖，现在正准备回家呢。”
苏锦沉默片刻，从荷包里拿出十几文钱，上前两步，在刘二狗惊疑的目光中将铜板塞进他的手里。
“刘大哥，我是外地来的，想问你几件事，不知刘大哥有没有时间？”
周围的人在她掏出铜板的那一刻起便呼吸急促起来，纷纷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刘二狗。
刘二狗却没有觉得多高兴，只觉手中的铜板烫手无比！
这可是贵人啊！问他几句话还得付钱？他得有多大的脸？
他慌忙地就要将手中的铜板塞回给苏锦，却被眼疾手快的青崖按住了伸出去的手。
“小姐让你收着你就收着。”青崖冷着脸说道。
刘二狗瞬间就不敢再动弹了。
苏锦摆摆手，“青崖大哥，你放开他，我就是简单的问几个问题而已。”
旁边，有胆子大一点的人眼珠一转，大声说道：“这位小姐，不如你问俺？他知道的事情俺也知道！”
闻言，刘二狗嗖的一声将手收回，利落地将铜板装进衣兜，“小姐想问什么都行。”
苏锦在周边找了块突起的石头，也不管脏不脏，直接坐了上去。
她对着四周的人招了招手，“来来来，你们都围过来，要是不忙的话咱们就聊会天。”
这个时间点，几乎都是办完了事想要回家的人，空闲的时间倒也不是没有。
有人见苏锦可亲，说话又轻声细语的，看着不像坏人，犹豫着走上前来。
彩月也机灵，见有人过来便掏出十个铜板给他。
顿时，所有还在围观的人一窝蜂地涌了上来。
一瞬间，十几个衣着褴褛的百姓将苏锦团团围住，当然，他们也不敢靠得太近，青崖就站在苏锦身后，目光锐利地看着他们呢。
“我看你们衣服上怎么都是补丁？难道家里过年不做几身新衣吗？”
此话一出，围着的众人有人嗤笑出声，有人苦笑摇头，纷纷感慨苏锦果然是千金贵女，还做几身新衣？
哪个农户人家不是一身衣服穿三年，补三年，缝缝补补又三年？
就算最后不能再缝补了，还得再改一改给家里的小孩穿。
“小姐说这话好笑，这年头，祁连关天天打仗，一打仗，官老爷就要来征粮，能活下去就不错了，哪还有闲钱去买布做衣服啊。”
苏锦眸光闪动，“那官府征了粮，你们还要缴赋税吗？”
刘二狗惊奇地看着她，“小姐是哪里人？难道你们那征粮了就不用再缴税了？”
苏锦笑笑没有说话。
“这赋税是交给朝廷的，征粮是给边关的将士的，哪能一样呢。”有人好心地给她解释道。
“这样啊，倒是我没见识了。”苏锦点了点头，接着又问刘二狗，“那刘大哥你们家一共种了几亩地？种的粮食够不够你们一家人吃？”
刘二狗便挺直胸膛，憨厚的脸上展露出些许骄傲，“俺们家一共有十五亩地，七口人，交完税省着点吃，刚好够吃到春种！”
“哦？那你在你们村算日子过得比较好的了？”苏锦问道。
刘二狗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，“也是俺爹娘有本事，给俺和俺哥留的地多，俺们村子里，俺家的地是第二多的！”
“那第一多的是多少？”彩云站在一旁听了不少话题，见他骄傲的样子觉得有趣，忍不住问道。
“当然是村长家啦，他们家一共有二十八亩呢，村长家人口还少，比我们家过得好多了！”
苏锦眸光微凉，笑容依旧，换了个话题继续问道，“那像你们这样的人家，想要做一件新衣需要多久？”
直到现在，围着的百姓也不怎么害怕苏锦，听到她的问话纷纷哄笑出声，有的甚至笑出了眼泪。
晶莹的液体顺着他们眼角的沟壑流下，在阳光的映照下反射出点点光芒，刺痛着苏锦的眼睛。
“哈哈哈，小姐，您这话说的，农户人家哪有那么容易换新衣，就是有钱也得留着应付天灾啊。”
“就是，要是今年老天不赏脸，收成不好的话，那可是得花钱买粮食的。”
“还有官老爷们时不时地下乡征粮，谁知道哪天就征到俺们村了，那些官老爷可不管你家够不够活下去的粮食。”
望着眼前这些哈哈大笑的淳朴庄稼汉，苏锦只觉心里堵得慌。
他们活得很艰难，可还是很顽强地活了下来，虽然很痛苦，却也都挺了过来。
而让他们贫无立锥之地的罪魁祸首，苏锦不否认有天灾的原因，可人祸也占了一部分。
南疆这几年都很安分，朝廷每年也都有送往边关的粮草，那这些多征收的粮食又是进了谁的口袋？
苏锦深吸一口气，“彩月，去将车上的点心取来。”
彩月领命，快步走到马车前，将车上的一叠点心拿了出来，随后又小跑着回到人群之中。
苏锦瞥了眼盘子里的点心，笑了出来，“可真巧，刚好还有十三块栗子糕，诸位大哥大叔们若是不嫌弃，便分了吧。”
刘二狗脸色微红地推脱道，“小姐都给过钱了，这怎么好意思再拿你的点心。”
旁边有人就暗暗地推了他一下，你不想要，我们想要啊！
苏锦看到了也不在意，示意彩月将点心分与众人。
最后，所有人都心满意足地把栗子糕收进兜里或者篮子里。
见她没有什么话要问，众人看了看天色，纷纷告辞，“小姐，那没什么事俺们就先回去了。”
苏锦点头，望着众人笑到，“好，你们回去吧，路上小心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