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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6章 朝廷特使

  宋煊有实力吗?

  有!

  大家都公认的。

  奈何他自己那个懒散对付的性子,觉得能考上就行。

  殊不知是宋煊大学四年养成的六十分过了就行的习惯使然。

  但晏殊却觉得必须得把宋煊这个坏毛病给改过来,至少是在科举考试这条路上。

  随便进一个进士的待遇与连中三元的待遇是大不相同的。

  王曾同榜进士,有几个穿紫袍的?

 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,诸如韩亿、章得象、张尚祖、欧阳冕等等,谁超过王曾了?

  他们都没有超过正五品的官职。

  “宋煊才华横溢,但锋芒太露,需经一番磨砺方能成大器!”

  “曹侍中,你能懂我的良苦用心吗?”

  “我是个粗人,不懂你的良苦用心。”

  曹利用自是心中有气,好歹他也是朝廷中央派来的巡考,被晏殊如此怼,再加上自己看重之人被他罢黜。

 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,更何况他呢!

  曹利用心中很是不爽快,但是晏殊却是笑了笑。

  “用之,我知道你的用意。”

  晏殊走过去开口道:

  “届时你曹侍中抢了一个连中三元的女婿,哪个人不羡慕呢?”

  “更何况将来宋煊中了榜,就算有人与你抢,可宋煊依旧会选择你啊!”

  “此事你不要与他说,看一看他明年的表现,待到明年解试结束后,我自是与他说一说的。”

  曹利用听着晏殊画的饼。

  连中三元的女婿!

  他是有点不敢想的。

  因为他只想着宋煊考个状元,那就已经是非常厉害了,足可以让曹利用再别人面前挺直腰杆子。

  到时候我老曹的女婿也是连中三元!

  王曾你们还得意个什么劲呢?

  晏殊观察着曹利用的神色,又开口道:

  “若不是那韩琦写的诗赋比宋煊更附和科举考试的规则,其实这次我是想要点宋煊为解元的。”

  “嗯。”

  曹利用也看出来宋煊所写的诗赋却是不对仗。

  就算他策论写的极佳,那又如何呢?

  如今的科举考试权重分最大的便是诗赋。

  “但为了激励他走的更远,才会如此行为,就算宋煊被罢黜又如何,他才十六岁,一切顺利的话,待到弱冠去参加殿试,今后有你曹用之吹的。”

  “哼,我不如你懂科举。”

  曹利用随即摆手道:“随你去,反正你是主考官,是录取还是罢黜全都在你。”

  晏殊见曹利用默认了后,才开口道:

  “此事你务必要保密,否则不仅不能激励到他,反倒会让他心中升起更多的傲气!”

  “懂,懂。”

  晏殊的这种做法很是常见。

  诸如欧阳修为了压制自己的学生曾巩,结果把苏轼给排到后面去了。

  张居正有神童之称,第一次参加科举考试的乡试,主考官对他非常欣赏,所以就故意罢黜他,意在磨一磨他的心性!

  ……

  窦文作为窦元宾的长子,一直都在东京走动。

  今日接到了顾子墨的书信,言四个杀手全都安排好了,就等着宋煊参加解试的当夜去做事。

  窦翰他哥窦文看见回信有些发懵。

  “怎么就四个杀手,我就找了三个!”

  “怎么就多出来一个,是他找的吗?”

  “不对!”

  “我好不容易找到的第三个杀手正在路上,如何能在子墨回信前到达?”

  “这么一算,明明多出来两个杀手!”

  “不对劲。”

  “怎么不对劲了?”

  丁谏是丁谓的幼弟,同样是窦元宾的女婿。

  如今丁谓倒台,自是跟着降职处理,未曾想靠着窦家崛起,结果窦家也被撂倒了。

  翰林学士的头头下一步是可以进入宰辅行列的。

  “多出来的两个杀手不是我找的,也不是顾子墨找的,那会是谁找的?”

  此话一出,登时让丁谏也愣在原地。

  却是如此。

  “只能说我们的计划泄露了,有人想要掺和一脚,你觉得会是谁?”

  丁谏面对妹夫的询问,瞪着眼睛半天都没有想出来。

  丁谓玩弄权术,在政治斗争当中失败。

  得罪的人很多,许多人都巴不得再狠狠的踩上一脚。

  否则丁谓也不会已贬再贬,直接去了崖州。

  “搞不清楚,就当是敌人所做。”

  窦文摇摇头:“我觉得咱们被人算计了,有人想要借这个东风,达成自己的目的!”

  “会不会是那宋煊?”

  丁谏一听说敌人,那便是他了。

  “绝对不可能!”窦文斩钉截铁的道:

  “他就是一个普通学子,若是没有晏殊护着,如何能全身而退?”

  “定然是丁家或者窦家的政敌所为!”

  假想敌便是如此。

  谁让他们两家要么是报复过别人,要么是挡了其余人想要进步的路呢!

  大家不趁着这个时候痛打落水狗,更待何时?

  丁谏也是完全认同窦文的话:

  “完了,定然是我们在东京的鬼樊楼找杀手的事泄露出去了!”

  “百密一疏,百密一疏啊!”

  二人正在长吁短叹的时候,丁谏的侄子丁珷气喘吁吁的跑进来:

  “不好了,事发了!”

  “什么事发了,你快说。”

  丁珷便把应天府通判顾子墨被那个叫火眼狻猊的歹人给当街刺杀,险些身死。

  幸亏被王神医所救的事说了,朝廷已经派人前往应天府查明此案。

  “完了,完了。”

  这下子连一向稳重的窦文都心惊肉跳。

  那火眼狻猊正是被自己寄予厚望的杀手。

  他不但没有去杀宋煊,反倒去当街刺杀顾子墨!

  这是要把天捅个窟窿啊!

  他们这些都是当过官的,自然知道出现这种事情,朝廷会给出什么样的反应。

  若是不重拳出击惩治这个火眼狻猊,那大宋百官还能怼朝廷尽心尽力的办事吗?

  难道大宋又要回到五代十国那种乱局吗?

  当街杀官,与造反何异?

  从九品小官到当朝宰辅都会万众一心,要求整治这个杀人凶手。

  此头不可开。

  也绝不能开!

  “顾子墨乃是我爹的爱徒,绝不会轻易说出去的。”

  窦文先自我安慰了一阵,随即又急得直拍巴掌:

  “不好,顾子墨定然不知道是有其他政敌存在,以为这火眼狻猊是我派去杀他灭口的,朝廷一来人,他定会心中带恨,什么都会说出来的。”

  丁家叔侄一听这话,十分害怕。

  毕竟全家就丁谓去崖州了,他们几个全都没有跟着受苦,唯有丁谓的一个儿子因为跟女道士搞那啥,被发配到河北做苦役。

  “这可如何是好啊?”

  “立即给顾子墨写信,解释这一切。”

  “不行。”

  窦文觉得消息传出来,朝廷的特使都奔着应天府去了,他们再怎么传递书信也不会比使者快。

  反倒是再次有新的把柄全都落在朝廷手中。

  “还有救的,我们还有救的。”

  窦文嘴上不断的说着,急得团团转。

  丁家叔侄当真不想去崖州,他们还很年轻,没活够呢。

  东京城的繁华也没有享受够呢!

  反正现在丁谓也是糟老头子了,他在崖州养老也没什么的。

  至少朝廷不会要了他的命,若是他在崖州能活的好好的,算他走运!

  窦文突然止住脚步:“我每次与顾子墨商议此事,都会嘱托他把信件全都烧毁。”

  “若是他按照我的话去做,这件事咱们就可以不认的!”

  听了窦文的话,丁家叔侄也是齐齐松了口气。

  “对对对。”

  “顾子墨是最听恩师话的学生,定然听从妹夫的话,把信件全都给烧毁了。”

  “如此一来,就算他指认,咱们也就没有证据了,反倒可以说是顾子墨他自己办的此事。”

  “不妥。”

  窦文却是不这样认为。

  他爹残留的势力还有的,学生也有不少。

  若是不承认顾子墨全都为窦家做事,其余人会怎么看呢?

  窦文一直都在想,想的头发都湿了,冒了烟。

  “对了,我们找个背锅的!”

  丁家叔侄齐齐后退一步,这个锅他们可背不动啊!

  “我不是让你们背!”

  窦文明白他们的想法,长叹了一口气:

  “我的意思是把锅推到那个学子宋煊头上去。”

  “什么意思?”

  “那宋煊害怕受到报复,所以先下手为强,那多出来的刺客,就是他做的!”

  窦文直接来个扭转乾坤,那宋煊自导自演,为了转移嫌疑,故意找人来刺杀他,然后把锅甩在咱们窦家头上。

  丁家叔侄一听这话,自是连连点头。

  “便是如此!”

  窦文直到出完主意后,才觉得自己全身都湿透了。

  幸亏想出来这么一套说辞,才能保住窦家的未来。

  无论如何,他爹被逼死这件事,窦家无论如何都占着理呢!

  九世之仇,尤可报也!

  “保险起见,我们要不要也被刺杀一下?”

  “不要做这种画蛇添足的事。”

  窦文断然拒绝,以不变应万变,若是再轻易做出事来,定会露出更多的马脚的。

  ……

  “宋煊?”

  “对。”

  庞籍与韩亿二人去找了顾子墨。

  顾子墨自是把他遇害的事,与窦家全都吐出来了。

  毕竟是窦家先不仁不义,要杀他灭口的。

  既然自己捡回一条命来,关键还是宋煊所救,他当真是说不出口来!

  先前是恩师已死,他无心过问对错。

  现在是恩师之子见计划不成,要他去死,那就得过问对错了!

  因为从鬼门关里逃出来,可真不容易。

  王神医虽然说他捡回一条命,但是元气大伤,不知道要躺多久。

  尤其是夏天炎热,伤口容易发脓。

  另一只脚还没有完全脱离鬼门关呢。

  “窦家雇凶杀你的事,你知道几分?”

  “事发突然,俺不是很清楚。”

  宋煊坐在椅子上,看着韩亿在那里记录他们之间的谈话,淡然道:

  “没想到他们如此歹毒的心思,若不是顾通判吐露真相,俺还不知道是这么一回事呢!”

  “是吗?”

  庞籍从一旁拿起别人的口供:

  “我这里了解到,你提前与潜火队的人打了招呼,就是防备有人起火生事,作何解释?”

  “俺这件铺子,不知道庞寺丞有过了解?”

  “是有过了解。”

  庞籍地方经验十分丰富,而且足智多谋被上司举荐,最终由夏竦的举荐和帮忙下到开封府为官,一步步做到了从五品大理寺丞的位置。

  “城中丝绸行会赵会长都想要来分一杯羹,被俺拒绝了,那这些眼馋的商人,怎么可能不会趁机在我参加解试的时候搞事情呢,俺这先防范一手总归是没错的!”

  庞籍听出来宋煊的话是滴水不漏。

  可偏偏越滴水不漏,就证明许多话他早就思前想后酝酿过了,才说出来的。

  那就是有问题。

  “你似乎把人想的太坏了。”

  “庞寺丞怕是把人想的太好了。”

  宋煊哼笑一声:“自古以来财帛动人心,为财做出恶事的人,自古以来会少吗?”

  “况且许多人觉得俺初到宋城就有如此红火的买卖,岂不闻小儿怀金,更加容易遭人惦记!”

  韩亿倒是觉得宋煊说的在理。

  他同样也有着丰富的治理地方经验,为政有声名。

  其他州邑诉讼不能决断的案件,郡守皇甫选就通通让韩亿来处理。

  “无懈可击。”

  庞籍忍不住拍手称赞道:“宋十二聪慧之名,不是虚传。”

  “寺丞夸赞了。”宋煊微微点头道:“学生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。”

  “好一个实话实说。”

  庞籍不相信事情会巧合的如此简单:

  “我听顾通判说当夜有三个刺客来杀你,那个火眼狻猊跑了,那炽焰飞鹰与黑风煞星也都跑了吗?”

  “跑了。”

  宋煊指了指后院:

  “俺猜测他们的计划是要让火眼狻猊放火烧了俺的后院引起混乱,可殊不知俺的伙计王珪耳力非凡,再加上狗叫,直接出门打乱了贼子们的计划。”

  “火没放起来,那前头想要趁乱杀死俺的刺客,便跑路了。”

  庞籍颔首,真的太合情合理了。

  他能感觉出来宋煊说的全都是真话!

  但有些真相,并不如他所讲的那样发生。

  除非朝廷能够抓住那个火眼狻猊,才能还原整个事情的原貌。

  庞籍不知道宋煊在隐瞒什么。

  为何不把全部真相都与朝廷说清楚。

  “庞寺丞,您什么时候能抓住凶手啊?”

  宋煊当即给庞籍上压力:

  “毕竟刺客逃走,俺每日都是提心吊胆的,实在是害怕,不知朝廷什么时候能够把他抓捕归案,明正典刑。”

  庞籍瞥了一眼宋煊那雄壮的身体,以及摆在书房的弓箭还有骨朵。

  他很难想象出来。

  宋煊会说出害怕的话来。

  “十二郎,那两个刺客是被你杀死了吗?”

  “庞寺丞,你这么猜测俺可是不赞同的。”

  宋煊给自己倒了凉浆:“俺从小到大连只鸡都没有杀过!”

  “哈哈哈。”

  庞籍放声大笑。

  他觉得宋煊说的这个笑话十分的好笑,待到笑了一会,韩亿脸上面露不解之色,他才开口道:

  “适才戏言尔!”

  “呵呵呵。”

  宋煊也配合的笑了笑:

  “庞寺丞讲的笑话当真不错,就是水平差了点。”

  庞籍嘴角勾起一抹微笑。

  此子当真是胆子大的狠,如此讥讽一个来查他的朝廷官员。

  当街刺杀官员的事,像他宋煊做出来的才符合常理啊!

  一旁的韩亿也觉得宋煊并不是个泥捏的性子,他其实也不理解庞籍。

  宋煊明明是受害者的身份,为何非要把他往加害者身上去做。

  就算他反击杀了另外两名刺客,那也是可以理解的。

  韩亿倒是觉得宋煊是要考进士的,他不愿意自己头上背负着杀人的名声。

  所以才有所隐瞒。

  就宋煊院子里摆的那些兵器,足以见得他的那些伙计,个个是身怀武艺的。

  庞籍为官多年,处理很多案子。

  可真没想到宋煊这一个受害者的心态,会如此的向施害者一样的!

  庞籍端起凉浆饮了一口。

  这背后有什么秘密?

  是宋煊在隐藏的?

  要是放在以前,庞籍也懒得深究。

  但这是朝廷派来的任务,他绝对不能轻轻放过一丝线索。

  尤其还涉及了当街杀官如此重大的恶劣案件,背后还牵扯了窦家。

  无论如何宋煊说的证词,都不是让他很满意。

  “宗魏,我问的差不多了,你还有什么想要问的吗?”

  韩亿把手中的笔以及册子交给庞籍,让他先看一看自己所记录的,有没有错漏之处,然后他再询问。

  宋煊放下手中的凉浆,静待的韩亿的询问。

  “宋十二,你此番考试考的如何?”

  “不好。”

  宋煊摇摇头,又装模做样的长叹一口气:

  “俺的夫子给俺定的目标是要考取应天府解元的,可夜里接连发生这种事,让俺心神俱疲,在考场上根本就没有发挥出来应有的实力。”

  在找宋煊了解情况前,庞籍与韩亿二人全都调查了宋煊最近的生平。

  可以说宋煊的才华是有的,而且还在入院考试当中取得了不错的成绩。

  在书院当中也结交了不少优秀学子,可以说是人人称赞。

  为人向来豪爽,他更是把自己铺子里的利润分出来,支持应天书院的教学。

  如此一个名声不错的学子,遭到朝廷大员的刺杀,能有如此处变不惊的心态,确实是异于常人。

  更不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心态。

  “倒是可惜了。”

  韩亿也有儿子在书院读书,他有些事是从自己儿子嘴里得知的:

  “但事情已经发生了,还望你今后能够调整心态,朝廷定然会给你一个交代的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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