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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5章 雪夜封山,一盏灯照破阴谋

  她抬头看去,满眼都是雪,平日青翠的山被雪盖住,像一头趴着的白兽,冷得不讲情面,把青河镇和外面的路彻底断了。

  寒风从门缝钻进来,绣坊里的火盆烧得不太旺,只勉强冒出一点热气。

  沈桂兰收回视线,手心发凉,冷气像是已经钻进了骨头。

  她转身,盯着最后剩下的一小堆靛蓝丝线。

  那蓝色在她手里,不像颜色,倒像烧完的灰,一点希望也没有。

  “娘……”秀薇小声叫她,声音有点抖,“马猎户今天下山换盐,听见钱掌柜的伙计在酒馆说,要是咱们不交出后山那三亩桑田的地契,就算雪化了,也别想从他那儿拿到一根丝线。”

  钱家这是要逼死人。

  沈桂兰心里火起,脸上却没动声色。

  这批绣品是府城“锦绣阁”的急活,误了时间,钱拿不到,名声也砸了。

  到那时,跟着她吃饭的几十个绣娘,这个冬天就真没活路了。

  她走到窗边,手指碰了碰窗上的冰花,冷得刺手,脑子却更清楚了。

  她忽然开口,声音不高,但每个字都听得清:“秀薇,你顾叔平时巡山,最远走到哪儿?”

  秀薇一愣,压低声音凑近:“顾叔说,最险的是风眼崖下面,有个背风的山洞,老猎人传下来的。他说……那儿风大得能吹散魂,但也只有那里的风,能把响箭声送出十里远。”

  风眼崖。

  沈桂兰记下了。

  当夜,油灯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。

  她从箱子底下翻出最后一块野蚕丝锦,巴掌大,是留着给秀薇做嫁妆的,细得透光,亮得像月光。

  铜盆里的炭火正红,照着她半边脸。

  她一针一线,整夜没停。

  天亮时,一幅《雪夜行旅图》已经绣好。

  画里一个人背着包袱,正攀在悬崖上,头顶是压下来的雪堆,脚下是看不见底的深谷。

  可就在他前面,远处山沟里,有一点光,像黑夜里的灯,指明了出路。

  她用手指捻了一点细药粉,包进油纸做成的小包,再用丝线悄悄缝进画角那盏灯的火焰里。

  做完这些,她又提笔,在薄纸上写下八个字:“风眼崖,三日粮,换丝线十两。”

  把纸卷成小棍,塞进一篮刚烤好的山核桃底下,递给秀薇:“天亮后,让你柳婶子走亲戚的名义送出去,就说……是给山那边的外甥尝个新鲜。”

  秀薇接过篮子,沉得手都压了一下。

  时间在风雪里拖得格外慢。

  第三天黄昏,刮了两天的风雪终于停了片刻。

  村里人刚松口气,一个身影从村口跌跌撞撞冲进来,是马猎户。

  他浑身是雪,脸上被风吹出裂口,肩上扛着个麻袋。

  “沈大姐!快!”他嗓子哑得像破锣,“顾长山……顾长山被困在风眼崖了!雪崩封了路,这是他拼死让我带回来的东西!”

  绣坊的女人们围上来,马猎户把麻袋摔在地上,靛蓝的丝线从破口涌出来,颜色正,正是她们急需的货。

  沈桂兰心一沉,快步上前抓起一把丝线。

  冰凉,还带着血味。

  她立刻拆开袋口,在丝线里翻找,果然摸到一个油布包着的硬东西。

  拿到火盆边一烤,油布下的纸条显出字迹,是顾长山的笔迹:“钱掌柜雇了山匪拦路,南岭有埋伏,别走大路。”

  原来,这是个圈套。

  钱掌柜拿丝线当诱饵,骗顾长山进山,再用雪崩困死他,一箭双雕。

  沈桂兰全身发冷,可没空怕。

  她猛地站起来,眼神像刀,扫过所有绣娘:“现在不是哭的时候!顾长山是为了我们才陷进去的,不能让他白白送死!”

  她声音不大,但没人敢质疑。

  “所有人,马上把库房里的旧布、布罩全拿出来,用雪水和草木灰,连夜染成白色!快!”

  入夜,月亮惨白,照得雪地一片冷光。

  沈桂兰一身利落装束,身后跟着刘铁匠、马猎户等十个村里最强壮的汉子。

  每人背着个白布包,对外说是“凑粮救顾”,要给风眼崖送救命粮。

  “分三路走!”沈桂兰冷静下令,“刘铁匠,你带三人走东边林子。马猎户,你带三人从西边山脊绕。剩下的人跟我走冰河。记住,不管听到什么,都不许回头,直奔风眼崖!”

  她选的路最险——冰封的青河。

  河面像镜子,一滑就倒。

  所有人都用草绳绑紧鞋底,一步一滑,艰难前进。

  寒风割脸,疼得睁不开眼。

  走到河道拐弯处,三个黑影突然从雪堆里扑出,手里举着烧硬的木棍,挡住去路。

  “沈桂兰,你果然来了!钱掌柜说了,留下地契,饶你不死!”领头的黑衣人声音冷得像冰。

  刘铁匠他们立刻紧张,攥紧了柴刀和锄头。

  沈桂兰却往前一步,嘴角冷笑。

  她猛地扬手,一把药粉撒出去。

  粉末遇雪即化,腾起一片蓝雾,刺鼻呛人,瞬间罩住三个黑衣人。

  “是‘迷踪散’!快闭气!”一人喊,可已经晚了。

  蓝雾里,他们眼睛发花,头昏脑胀,乱了阵脚。

  就在这时,“嗖嗖嗖”三声弓响,破空声划破夜空。

  三个黑衣人没来得及叫,就倒下了,每人喉咙上插着一支箭。

  顾长山从对面雪坡跳下来,手握长弓,站得笔直,脸色却白得吓人。

  风眼崖山洞里,篝火噼啪响,勉强驱走些冷气。

  顾长山靠在石壁上,左臂衣袖撕开,伤口深得见骨,冻得发黑溃烂。

  沈桂兰撕下自己的衣袖,把捣碎的草药轻轻敷上去,动作稳而轻。

  “你明知道是陷阱,为什么还来?”顾长山声音哑,气弱,但眼睛死死盯着她。

  沈桂兰没抬头,手里的针穿过皮肉,稳得像铁:“因为你说过,风眼最险,却也最通天。我相信你能把消息送出来。”

  她说的是信任,也是底气。

  洞外风雪狂吼,像野兽在叫。

  洞内一盏油灯,微弱却暖。

  包扎完,沈桂兰从怀里拿出那幅《雪夜行旅图》,慢慢展开在他面前。

  火光下,画里绝境中的那点光,像真的在烧,不灭。

  “你看,”她轻声说,“灯,一直亮着。”

  顾长山看着画,又看她冻得通红、裂了口的手,眼神复杂。

  很久,他抬起没伤的右手,把一样东西塞进她手心。

  是枚松枝刻的“兰”字,指甲盖大小,刻得粗糙,但带着松香和他手上的温度。

  火光晃着,两人的影子被拉长,贴在石壁上,像两棵并肩站住的松树。

  不知过了多久,洞外的风雪声渐渐弱了,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细碎持续的声音。

  滴答,滴答。

  是雪在化。

  起初一两滴,后来连成线,成了细流。

  这声音不响,却湿冷,像从地底传来,带着不安的动静。

  顾长山皱眉,侧耳听那洞壁外的响动——不光是雪化,更像是……大地在低吼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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